【叶乔】连环22

22、

魏琛在叶修第二天情绪不太正常的时候揶揄了一番，当然是点到为止。某个正沉醉在突然变身土豪快感之中的人，显然是更加不正常的那个。

叶修的回应有些懒懒散散，即使咬着烧到最后的烟，也还是没法从五六个小时的睡眠里清醒过来。虽说熬夜是常有的事，一段时间的规律之后，偶尔一天突然的小小失眠，还是产生了影响。

自然还有同轮回谈判累加的疲累感。

这在前一天等待乔一帆上线的时候其实已经到了一个顶点。

几个月的时间，对于叶修所说的无论什么，来自乔一帆的抵抗都可以说几乎为零。这和最初年轻人带着小心翼翼的顺遂乖巧不太一样——叶修总有种自己被那个人纵容的感觉，在游戏以外。

这种细微的感受遍布在每一个角落。而诡异的是，作为在游戏上毋庸置疑的佼佼者，叶修才是更为主导的那一个。可是乔一帆还是让他有种，总有人在合适的时候递过他恰好需要的东西的顺心感。

作为对此的回赠，是叶修没有想多的亲近。虽然偶尔会有点别扭，但他还是照着自己的心思往下做了。

比如看着乔一帆晚睡会跟着熬到最后，等到实在看不下去，就忍不住拐着弯地问是不是遇上了麻烦——不过是掩饰对于要两边应付的人的关心。

这么熬过了两三次以后，对方就不会再给他开口的机会，时间一到就乖乖下线。

或许是不想自己熬夜？

没有必要去猜测网络对面的那个人是怎么想的，叶修安然享受着来自乔一帆这种逐渐带上比小心更多情绪的聊天。即使除了游戏以外叶修不会主动挑起话题，而乔一帆在更多的时间里，总是安静地跟在一边，做着恰到好处的事。

看似可有可无，但每一次叶修从飞快转动的视角里划过那个或蹲或跑的身影时，游戏内外计划带来的疲惫感都会荡然无存。

对于弥漫在两人之间的这种微妙的氛围，众人偶尔会向乔一帆投去带了善意的些许猜疑。而被揶揄的那个人，语气里带笑也带着一种理所应当的天真，看似随意地说上一两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前辈很厉害啊。

叶修对于这种理所当然，心里自然是无比的妥帖。

他甚至毫不在意被乔一帆隐藏在这话背后的情绪。

就像一寸灰每一次更早离开的时候，叶修从来只是压出一两声漫不经心的哼哼，再没有更多。他知道他的小阵鬼会回来，就像知道无论自己说或不说，乔一帆总会来兴欣一样。

只是互相不明说的默契，在经历了轮回之行的焦躁——并不是担心什么，在专长的荣耀领域，他知道就算有朝一日小家伙变得更加出色，也绝难融入那支队伍——之后，叶修有种难说的迫切。

在这样一个对向的关系里，不管不顾地任性而为，从来不只是乔一帆一个人的专属。他叶修，早已做过多次。

所以他才会在那天最后，多说了一句，一寸灰已经是战队的财产。

这其中有几分试探，有几分询问，叶修自己也说不太清。对于乔一帆来说很是紧张的一段对话，对他来说也并不如表面上看得那么轻松。

哪怕叶修不是更加陷入这种名为“喜欢”的小心翼翼中的那个，但毫无疑问，若是真的全然不存在这种小心思，那大概对乔一帆来说要太过不公平。就算其实最开始，男孩要的不是这种回赠。

叶修知道只要自己开口，乔一帆哪里都不会去。

这甚至无关乎于两人之间缠绕的情绪，就事论事的说关于游戏或者职业生涯，叶修也有这个自信，那个操作里渐渐带上自信的人必然会把兴欣，当作自己的归属。

但或许就是关乎了情绪，才让叶修反常地放任了自己引诱青年人做出承诺的行为。

陆陆续续的半年，让叶修明白，看上去波澜不惊的相处，其实已经让自己习惯。他向来是一旦知道自己要什么，无论做出多么离经叛道的行为都要坚持到底的性子。就像十年前的毅然离家，还有如今对于胜负的执着。

对乔一帆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这种无需宣之于口的坚持，或者说势在必得，叶修想过。也许是在他告诉年轻自己叫叶修开始。

或者更早……

全明星，那是两个人的失控。

 

“老魏说你不太正常。”那天晚些时候，陈果打断了叶修的游戏，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在专门辟出来的房间，叶修对于老板娘瞪眼看他和老魏造成的一片烟雾弥漫皱眉却什么都没说的举动，表示了有点欠收拾的讶异。

当然换来了一个白眼。

“他能说出什么好话，看他那样。”

 “人家怎么样了？”陈果喷气。其实也不能算魏琛说了什么，不过是早上一脸唏嘘提了一句这家伙在想什么笑得那么猥琐，一定有谁要倒霉了。

相对于男人们的毫无所觉，陈果几人对于叶修的怪异，其实早有发现。就好比后来被三个妹子说道了很久的全明星叶修突然冲出观众席的行为。

最早对于乔一帆的存在，表示了超越“拉帮结伙一起挑翻第十区革命友谊”关注的，是苏沐橙。大概是因为这个陪伴了叶修十年的最佳搭档，对于亦兄亦友的人的一些细小的情绪，她还是比旁人要，，来得更敏感一点。

然后是唐柔，在和陈果的姐妹时间里，她偶尔会提到，有这么一个被叶修从别的战队拉来的阵鬼，出现得有些突然。却在最起先的副本记录队里，扮演着一个她说不上来，又恰到好处的角色，比如拦着包子各种奇怪的举动，比如不声不响地配合着每一个人。

被“排挤”在小队伍之外的陈果，是在乔一帆闯入神之领域之后，才真正接触了这个人。那时候来自全明星不自量力挑战第一阵鬼的小透明印象已经淡忘得差不多，她只是对于这个话不多又操作不错的男孩，有一种天然的好感。

性子直爽地在另两个女生那里得到了相同的评价之后，陈果就把男孩纳入了应该被护短的范围，而偶尔乔一帆对于她热情的不知所措，都让她内心尖叫。

危机感大概就从那会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乔一帆在和叶修的相处里会被欺负。就算苏沐橙有笑得放肆告诉过她们，叶修舍不得欺负乔一帆。

这话说得很暧昧，陈果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表示一下对未来可能的队友的关心，是她这个战队老板已经揽在身上的事，哪怕她不对能够从叶修这里得到什么有意义的回答表示期待。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陈果挥开了眼前的烟雾，追问了一句，兴许语气里带上的不是不耐烦而是揶揄，“你又做什么了。”

“给咱们战队找了个小阵鬼算不？”

果然。

如此直接的回答，已经有些出乎意料。美女老板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在心里第一次肯定了魏琛的说法，前半句。这表情在叶修脸上，大概还真能算是有点猥琐。

“小乔不是早就确定是咱们队里的了嘛。”

“老板娘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人家现在好歹还是在冠军队里的，咱们这有啥能够吸引他来的？”

这个白眼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陈果想起唐柔跟她说过，关于微草最开始和叶修接触的时候，发生在这个冠军队小透明身上的一些事情，其中就包括了他原先并不是阵鬼。虽然好胜的妹子不是会关注到这种事是人，但那一段时间连续的不胜纪录，到底在唐柔心里留了些残存的记忆。

自然还有后来实在“关心”叶修而去旁敲侧击，得到了些信息的苏沐橙的证实，几个人就不难推测出发生在两个人之间的一些事情。这些怀抱着好意的八卦，使得几个人对于乔一帆最终会来到兴欣，都已经不会再表示出超过一点点的惊讶。

她们只是有点看好戏地观察着两个都不太会主动的人到底什么时候能把这一层挑破——她们都赌是乔一帆来着的。

却不想最后是叶修。

“他是和莫凡住，还是住剩下那间？”对于陈果的这个反应，叶修终于舍得把目光从游戏里挪开了那么一小会。

“老板娘你这个反应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呢。”对于几个妹子私底下到底为什么关系会这么好，叶修实在没这技能点再去点亮。所以陈果如此自然地接受了乔一帆的到来让他觉得有些问题可能需要指正。

“我可说了……”

“好好好，人家是冠军队，咱们这是要从挑战赛打起的小草根。再怎么小乔都是大户人家出身。你也就这一句话，也不知道是谁想着人家来，行了行了我不打扰大神打游戏了哈。”陈果嘻嘻哈哈地出了门，腹诽着叶修这是怕谁欺负了他家小孩子去。

就算是短暂的相处，陈果也敢说这绝对是个惹人喜欢的男生。兴欣不着调的人已经太多，有上这么一个性子软软的大男孩，实在是让人兴奋的一件事。

所以当微草赛季止步季后赛四强，乔一帆居然还特地给她发了消息说自己即将前来打扰的时候，陈果的感动有些说不出来。

 

叶修对于乔一帆的到来，反而比其他人要淡定得多。

在那个暗示明显得彼此心知肚明、一个讨要一个给予承诺的晚上过去之后，叶修依旧是拉扯着他的队伍火急火燎地发展壮大，自然还有一些报名之类的事。

有机会稍稍放松一会，就是每天不太长和乔一帆两个人无所事事地随便走走，或者是他给人“开小灶”的时候。叶修依旧是每周一次的，从联盟比赛的资料里，寻找对自己有用的信息。至于是什么时候告诉乔一帆的，叶修只记得最初不过是一句随口而提的玩笑。被询问的人却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一个愿意学，另一个也是一万个愿意教，渐渐地，那些原本叶修一个人去写的资料，变成了两个人在做。他不敢说乔一帆在战术上的天赋可以达到联盟的顶尖，就像他也明白年轻人的操作在同龄人里，也不能算得上最好。

但叶修时常会想起，发生在那个遥远的全明星后台的种种。那个带着泪痕问他是否终有一天会回到荣耀、柔软坚毅并存的年轻人，骨子里闪耀着的一种比天赋更大的可能，这让叶修企图倾囊相授。

也更愿意去陪伴这种可能。

而突然之间兴欣的众人也似乎是达成了共识，为叶修和乔一帆空出每天的这一小段时间。起初包子还会有些不解，但剩余的其他人对此心照不宣。

叶修本身对这种似有似无的避让没有丝毫察觉，不过是每天等着乔一帆完成战队的日常训练，在那段渐渐成为习惯的时间之前处理完工会或者其他的事，状似不经意地等着一寸灰的亮起。

这个时候小房间里的几个人总是寻找些奇怪的理由，突然消失上一会。先发现的，自然是乔一帆。他有些谨慎地问起，是不是大家都在为第二年的挑战赛做准备、而白天自己实在无法分出心思的时候已经被甩开很远。

刚被问到的时候，叶修为了时不时还会在年轻一点的大男孩身上表现出来的拘谨，感到了一丝不舒服的违和。在终于接受了这种不够放肆、敏感小心的处事风格，就是乔一帆的本性之后，他终于反应过来，身边的这些家伙背着他达成了什么奇怪的共识。

奇怪的，并没有什么被窥探隐私的不愉快。

叶修只是觉得有些好笑，随后接受了这种可以被称为“好意”的回避。转头带了些无伤大雅的恶劣和男孩开起了玩笑。

乔一帆对于叶修的打趣，在错愕之后表现出了一种不好意思的紧张。这让他偶尔会有点气恼，那种期待乔一帆能够表现出更多情绪的小心思，即便是认识了大半年，叶修还是毫不厌倦，甚至越来越沉迷其中。

他不太知道，乔一帆那个年纪的男生对上自己这个年纪——他们该差了有六七岁了——应该有什么反应，更加不知道两人如今的关系对于情绪的影响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只是希望乔一帆都如同当初讲一句“前辈”喊出不同情绪那会一样，更多地展现些什么。

如此叶修对于自己有些无耻的玩笑毫无自觉，在一来一回里乐此不疲。而直到如此反复了几次，联盟斗神隐约地察觉出了些许不对。他开口问了，才换了乔一帆在耳机里低声闷笑。

玲珑敏感的人，在叶修无奈地喊着“小乔你啊”的时候，笑声不减，最后才说，明明他们几个人表现得那么明显。

这种自然，是叶修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他原本以为以乔一帆的性子来说，对于被旁人揣测这般心思，总或多或少会有点不自在。这种坦然，饶是叶修自己也没自信能够做到的。

他问过那么一次两次，乔一帆的反应，兴许算是满足了叶修对于挖掘他不同侧面的恶趣味。

男孩的反应，可以说得上是平静。没有反驳说会不会给叶修造成困扰，也没有说自己对此有丝毫的不适应。只是说，兴欣，真的是个很好的地方。

这句话，是乔一帆说出来的——透过耳机的声音，少了往常跟前跟后讨教游戏喊着前辈时不自觉的乖巧甜腻，一定要准确描述的话，带上的是一种和平日里全然不同的冷静，还有一些超越年龄的成熟。

叶修初听到这话的时候，为这种不一样感到了不自在。

紧接，在慢了一拍之后终于反应过来，这或许就是能够让他惊喜到想要笑出声的——

这又是乔一帆在他面前展现的又一种不同的姿态。不再是乖巧，不再是永远的拿捏分寸，更像是明白了旁人毫不在意的委屈都要过去，而可能终于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之后的，那种全然的放松。

以至于乔一帆允许了敏感到为了不再受伤甚至不惜封闭起属于同龄人放肆的自己，敞开一切去迎接另一个人。

不得不说这种揣度，有些浪漫过头。

叶修带着骤紧心脏的异样，压抑出了一个单调的音节，却没有办法、也拒绝去否认这种可能永远不会被证实的臆想。

他直觉而自信地认为，这就是那个男孩在经历了一些他还不曾了解的过去之后，最直抵内心的反应。并为了这种新的发现而有些许如同打赢总决赛的雀跃。

这一切，终于使得叶修在看到微草结束了第八赛季之后，将某人即将到来的兴奋表现在了脸上。

与乔一帆唯一一次的面对面，只是全明星那个晚上，在轮回主场有些昏暗不明的走廊。而这期间居然已经相隔了如此之久。

这让叶修对于再见到那个人笑容清澈而绝对已经完全不同的乔一帆，有了很多年没有经历过的些许不明显的紧张。

他在陶轩带着孙翔和肖时钦上门挑衅的那天，面色不显懒洋洋地等着电脑上属于乔一帆的聊天框弹跳出新信息，直到房门被敲响。

叶修起身。

 “一帆已将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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